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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最后的食谱》翻译(5)

  一九三二年(昭和七年)、六月。

  时间回到了八十二年前,那时的羽田机场还叫做东京机场。

  强劲的螺旋桨在跑道上跑动——这是一架由美国的航空公司开发的名为“福克超级环球”(Fokker Super Universal)的全新客机。

  东京机场原先是日本航空学院,后来变成了国内第一个民用航空专用机场。机场开放于约一年前的1931年8月。尽管一年过去了,却连控制塔都没有,只有一条草木丛生的跑道。

  在这条唯一的跑道上,新型客机的螺旋桨正发出低声的怒号。

  机内的客席数只有六席,在那边的座位上坐着的是山形直太朗和妻子千鹤。

  “我……有点害怕。”

  只有二十四岁的千鹤还是在出生之后第一次坐飞机,十分紧张的她紧紧地握住了直太朗的手。三十二岁的直太朗自己也因为初次坐飞机而兴奋不已,手心全都是汗水。

  在直太朗看来,妻子的“有点害怕”是有两个意思的。一个是害怕坐飞机,另一个是,从未远离过东京老家的千鹤,马上就要移居到从未见过的海外了。

  考虑到妻子不安的心情,直太朗说道:“军队特意为我们准备了顶级的客机,我们应该感激才是。”

  “是啊,这就像是我们的新婚旅行一样。其他人都是乘船和列车,我们却能坐这么好的飞机。”

  说着,千鹤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。

  直太朗自己也觉得置身于这个位子上有些不合时宜,在机内剩下的四个座位上分别坐着四名政府高级官员一样的男性。确实,在多数日本人都没有过海外旅行经验的时代,一个厨师和他的妻子却能够坐在这架崭新的客机上,真是不同寻常。

  但这是因为,一项意想不到的工作正在等待着直太朗,那不是直太朗所积极追求的未来——说起来,在那个时代,工作与本人的意愿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。

  “肚子响了……”

  飞机已经起飞了,而千鹤却饿了。窗外可以看到东京的风景,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从上空俯视东京。千鹤好像还是很害怕的样子,没有余力去欣赏窗外的风景。从衬衫里露出的白皙的手腕上可以明显地看到鸡皮疙瘩。千鹤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,向直太朗问道:“直太朗去过国外吗?”

  “嗯,我曾在巴黎参加过两年的培训。”

  直太朗一边回答,一边感到十分惊讶,就连这种最基本的信息,他都没有向妻子千鹤传达过。

  他和千鹤是在一年前相亲认识的,半年前结为夫妇。这半年他虽然很忙,可还是与妻子住在同一屋檐下,却几乎没有对妻子讲过自己的事情。

  直太朗为了缓解千鹤的恐惧,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成长经历。

  “我的父亲是外送料理店的第二代店主,但我觉得他不太喜欢做饭。”

  山形直太朗出生在石川县山中温泉的一家外送料理店。“外送”就是指把料理送到东京和大阪之类的都市,或者送到有艺妓的茶屋等地。在山中温泉这种乡下,葬礼、结婚宴会、盂兰盆节之类的亲族聚会上,也会送去料理。

  父亲从祖父那里继承了店铺,固然也有厨师长的头衔,但却经常溜出厨房到处闲逛。所以当直太朗告诉父亲自己想当厨师的时候,父亲才会持反对意见。尽管如此,直太朗的想法依旧没有动摇。

  在当地的一家料理店工作了几年之后,直太朗来到东京,在浅草的一家大料理店“筑紫轩”工作。

  “我也曾去过一次‘筑紫轩’,是父亲带我去的。”

  “是啊,大部分客人都是公司的老板或者政治家。”

  千鹤的父亲是制造战斗机、枪支等零部件的国防工业公司的总经理。

  直太朗进入那家“筑紫轩”之后,比任何一个厨师都做得更好。眨眼之间便展露出头角,渐渐出人头地。他在这干了三年,好不容易得心应手了,却突然间开始旷工了。

  “你知道我去哪里了吗?”

  “跑去和女人见面了?”

  “哈哈哈,虽然没有你想的那么浪漫,但说是坠入爱河也没有错。”

  每到午休时间,直太朗就溜出“筑紫轩”,到某个地方待着。那是一家位于浅草的西餐厅“东洋食堂”。当时的西餐是非常时髦的料理,在银座和日本桥等地渐渐被推广开来。直太朗也无法抑制住对西餐的好奇心,他给自己定了个规矩,那就是“但凡吃到好吃的东西,一定要自己试着做出来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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